肃杀的独在

每一个日子都不同寻常。

那一天，及其后的十个月，

顾翊与未央的命运将为之改变。不可抗力的，并且是，永远。

从进产房阵痛频频至婴儿娩出呱呱大哗，七八个钟头里，未央始终不曾哭喊一声。产后更是久久跪坐床上，表情木然，眼神呆滞。全然不见如释重负与终得报偿的双重喜悦，倒似生出了个从此便要挥之不去的噩梦来在强掩内心的惊恐惶惑！莫非这女人人在梦中？

未央二十四岁时生的这个儿子，打小至今与其父费南全然不像：面庞五官，体态身材，甚或声线发质，竟无一处相像可循。费南为此郁闷纠结凭空抓狂，却又多有顾忌且不得要领，竟至日复一日延宕至今而终难释怀。

未央既已身为人母终究是要务实的，一番木然呆滞过后忽如梦初醒，思前想后，唯有既来之则安之，当下无需无端自扰，权且顾盼些个时日再作打算。自此母子相伴日日端详。一日儿子安睡似笑非笑，未央无意一瞥间，瞬间的惊惧与痛悔过后顿时明白：今生未知悲喜的不凡故事就要铺陈开来。

儿子三岁，眉眼渐开，模样周正，既乖也淘。一家三口出来进去，街坊邻里有赞有弹。说什么的都有，只是常人常说的那句“这爷俩儿长得真像！”却从未听闻。事有例外也不尽然。偏有恶邻婆媳俩见一回说一回，话里有话的一唱一和。一个说这孩子长得跟他妈真像，另一个必说长得跟他爸难道不像？如此德行作派如出一辙，知道的是婆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母女了。

二

每逢此时，唯有未央心知肚明，然而未央并不因此气馁示弱，“是谁的孩子就像谁呗！”未央一话两说，倒也不掺假。费南不然，这男人悲催！婚前几天，未央多方找寻由头执意只身回了一趟异地的娘家，便让费南不满不快，二人之间的第一个猜忌亦随之不请自来。未央回来后的语焉不详与刻意回避，更是印证了那不请自来的猜忌来得还硬是有道理。而这之后，这个有道理的猜忌就据此长驻打发不走了！

逢得此时，费南一时间无从发作，唯有低首疾行，心中暗暗叫骂，只是所骂何人似又并不特定。费南儿时得过脑炎但人不傻，心中早已一次次地掂量过，若想儿子身世水落石出必至未央难堪撕破脸，费南认定，未央是极要面子的人，离婚不是选项而是必然结果，而因这个原因导致的这个结果只能是自家上下颜面尽失，人财俱损。这是这个男人不想也不能承受的。加之未央事出有因地奋力贤惠，且内外操持得日子渐见宽裕，与其当下撕破脸，不如暂且就这样。更何况，不像未必就不是，不是的不也有长得像的吗，对吧？装傻不能算真傻，装傻也是没办法。其实人人心里都住着个阿Q，阿Q就是我们亲姥爷！

虽说装傻不能算真傻，却也不能算真聪明。装傻不足以找平衡呵，找平衡还得靠老一套。费南在这事儿上难得聪明，醒悟得早，孩子三岁多时就及时好上一个。说及时是因为那会儿未央正与人合伙开办培训机构搭班子授课，教的是学前英语，忙得不亦乐乎。上课时间是不好随意更改的，更不能抛下一屋小孩子随时跑回来。于是，男人掐着点地约会，还省了断无可能AA制的开.房钱。女人外头忙着上课，男人家里忙着上床。都忙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