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实录之一杏林忠魂

第一卷少年轶事

第一章金龙转世传佳话

请把历史翻回到一百多年以前。

这个山村叫长丰村，是由长丰冲，蕉岭冲，张家冲，何岭冲，官家冲，上南冲，正冲，龙冲等八条冲；由长年岭，闷山岭，蕉岭，何岭等四个山头；由寒婆坳，付家坳，田家坳，等三个山坳；由一条名曰南川溪的小河构成了一个六平方公里版图的村落，相传是块藏龙卧虎的风水宝地。

它北至县城，南离战略要冲牛石岭都不过十里，但奇怪的是，从古到今，几乎几次大的战斗都没有波及到这个地方，所以人们称之为“平安之谷”，其实是地理位置使然！因为巧的是虽距离兵家必争之地很近，却正面避开了交通要道，隐藏其中，如山之一壑，水之一洞，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丝毫不会引起人们的格外关注…

且说长丰村有个叫花屋场的大院子，相传是瓦岗寨一位炮火专家黄宇，研制了一种叫钻地蜈蚣的远程火炮，隔山爆破，不仅威力无边，而且弹无虚发，命中率极高，李世民的对手个个谈炮色变，人人闻风丧胆，在建国剿敌的大小战斗中，发挥了无以伦比的威力。李世民登基后，封黄宇为二品神威大将军，赐粮五千、赐银十万准其回乡建造将军府。所以，选址在黄宇的胞衣之地俗称放羊台的山包上，按二品大员标准，建成后成了长丰村的中心花园，就象一颗明珠嵌在长丰村的中心部位。因为房屋处处都是雕梁画栋，四周又栽花种树，如同一个大花园，因此人们不叫将军府，更忘记了是个放羊台，大家习称它为花屋场。

花屋场是个拥有两百多间房屋的大院子，四周是一丈五六尺高的三合土小城墙，从东、西、南、北四扇城门出入。

大院內有一个学堂，一家医馆，一家风水馆，一家花月楼，什么酒店，饭铺，裁缝，理发，布匹百货，茶油桐油，爆竹煙花，应有尽有。

北门进去还有一个戏台，平时由一说书先生管理，每日上下午各一场，每场由说书人宋先生主讲三国水浒之类传记小说为主，中间由宋先生之女茶花姑娘和西乡门名黎府千金二人插以花鼓、渔歌评弹之类的小调，换换味口，轻松气氛，常常总是座无虚席…若遇逢年过节，婚寿喜儿，祈福还愿，求雨赐福等大事，这里总是鼓乐齐鸣，人头攒动，好生热闹。

西门出去不到两百米，有一棵参天大樟树，八个大人合围也抱不了它。相传当年常树春带领一千农家子弟从张坊出发攻打县衙，在樟树下安营扎寨，十分隐蔽，躲开了衙门派出的数批探子，结果攻城马到成功。朱元璋坐殿后，加封这棵樟树为“佑国千人樟”，并在此建立“都天福主祠”，亲笔题写对联曰：长存威风垂千古，丰厚福泽佑万民。可见这个小小的山村，虽然没有苏杭水乡哪种小桥流水，婀娜多姿的温柔之美，但民风淳朴，路不拾遗，团结和谐，另有一番欢乐繁荣的景象。

公元1884年的一天，一辆单轮手推车，两付箩筐扁坦，从西乡迁徙过来的萧天旺带着大儿子新文，二儿子新虎，三,儿子新发一家五口来长丰村蕉岭冲落户了。这个世代以耕作为本的平头小百姓，因为祖居蝴蝶塘人多田少，生计艰难，待父母双双归西守孝三年期满后，一贯不甘向贫困低头示弱的萧天旺，把祖上分的一份薄产留给兄弟姐妹四人，独自一人外出寻找安身立命之所。

经人指点，长丰村蕉岭冲田多人少，有一老翁想变卖田产投亲靠友，是个理想之处。萧天旺听罢便去长丰村蕉岭冲察看究竟，行至长丰村千人樟树坪，突然雷声大作，乌云翻滚，萧天旺急忙闪进都天福主祠避雨，与他同行的一只大黑狗只慢半步就要跨进门口，突然一个火球滚落门外，只听轰隆一声，大黑狗被雷公劈死在大门口，自己却安然无恙。庆幸之余，便就迁徙之事祈求福主恩示，求得一讖曰：

君问何处有乐州？惟有南乡十五都。

忠孝仁义加勤俭，人兴财旺乐悠悠。

看罢这讖，心中有了七八分主意，到蕉岭看过屋场田土后，更吃下了定心丸，与黄姓老翁定交后，择吉日迁来蕉岭冲，从此就成为长丰村的新村民了。

时间似箭，日月如梭，一晃十年过去了，萧天旺勤劳耕作，勤俭持家，忠厚待人，口碑甚佳，从一个外来佃田耕作的穷苦之家成了当地有名的农耕大户。推倒原先七间茅草屋，改建两进十二间砖瓦房，三个儿子都己教读婚配，老大爷一生勤劳正直，无疾而终，享年八十有二。

自从有了国共两党明争暗斗后，时合时分，内斗不断，引发时局动荡，到处民不聊生，人民怨声载道。

这种动荡的局势使长丰村也发生了变化，村子里以黄姓为主，当时全村有居民800多户，一半以上都姓黄，且大部份都是有田有地的庄户人家。村子里大小事情黄氏家族享有主导权。坐第二把交椅的是刘姓，大约三十多户，虽然没有黄姓人多势众，但刘氏家族的后裔大都强悍骁勇，且有几个刘氏子孙在部队里混了個一官半职，不光身著四个口袋的官服，屁鼓边还吊着“猪蹄巴”（即拨壳枪）。所以有时黄姓处事不公时，弱小族群便请刘氏帮助，一经刘氏抗衡，大都可以改变局面。

自从秋收起义文家市会师后，特别是1929年，浏阳的形势发生了根本的变化，蒋介石的官员基本上是在城里活动，或者在县大队的枪杆子保护下，白天可以到集镇中心地区活动。一到晚上，除县府所在的浏阳城外，大都成了农会的天下，办夜校、开诉苦会、号召减租退息…熊熊火焰燃烧在农村每一个角落。

黄氏族长黄保真，家有水田五十担（一担等於十市亩），油茶子山五十担（一担油等於十亩油茶山），是长丰村远近闻名的首富。农会掀起减租退息的运动后，蒙受损失最大的就是他家，原先最守规矩的佃户也装穷叫苦，拖著不肯交租。他将保长、乡长请到家里来，一方面请政府出面干涉农会，帮助催款催粮；另一方面向政府施压，如果收租困难，今后政府的军粮和地方上的捐税也无法完成。乡长答应立即向县长请示，并指示保长派两个保丁协助催租。由於黄保真有县、乡、保上作后盾，採取强硬措施来对付佃农，租粮收缴大有起色。可是好景不长，几天后，黄保真等八个财主被农会捉出，头戴高帽子游乡示众，并签署了“四六减租承诺书”（即应上繳十担租谷的佃户只需缴租六担）。

1930年二月，陈斗垣部队的一个旅，奉上峰命令从礼陵开进浏阳大举剿共。这次与以往的情况不同，因为地下党在这个地方建有隐性指挥中心，很多指令不必等文家市总部首肯这里就有了动作，说明地下党的实权人物或许就潜伏在这个不起眼的山村。所以，这次这块龙卧虎的风水宝地也未能悻免。

一夜之间，这个小山村所有的青砖瓦屋无不被焚之一炬，中心花园花屋场的围墙被炸成残垣断壁，学校的两名教师，布店的一位老板，酒铺的小二哥，还有管理戏台的宋先生父女俩…总共有三十二个人失踪，在阴家坝回水湾的沙洲上，找到了二十二具没有头颅的尸体，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萧天旺的子孙也有两人惨遭杀戮，一个叫黎氏，是新友的二儿媳，她出身西乡名门黎氏，自幼钻文习武，尤其喜爱戏文，因此随宋先生父女来长丰冲经营戏台，并嫁与有同样爱好的萧天旺三子新友的长子萧浩月为妻，夫妻俩常常出现在宣传世界大同和劳工平等的大庭广众之中。这次屠村中，萧浩月侥幸逃脱，而黎氏却在戏台前被砍了脑壳…

屠村之后，长丰村有钱有势的都纷纷搬进县城，家道平平而又胆小怕事的则投亲靠友另觅住处。总之，大都纷纷离开这一是非之地。

昔日繁华热闹，歌舞升平的花屋场，如今变成了一遍废墟。白天，这里没有了生意场上的划拳吆喝；晚上，再也听不到宋先生父女或草台班子的吹打弹唱了…从此，长丰村失去了昔日的繁荣与欢乐。

1913年即宣统三年元月二十八日，蕉岭冲的古樟树下，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因大儿媳何三小姐临产两天两夜造成难产，独自跪在古樟树下，祈祷上苍，闭目凝思，双手合十，喃喃而语…

突然，只见昏天黑地，伸手不见五指，随着一声炸雷，只见漆黑的天幕中泻出一条耀眼的光柱，光柱之中有一条金色小龙朝萧家屋场翻腾而来，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遁入何三小姐产房之中…说时迟，那时快，“哇哇”几声，一个胖乎乎的男婴降生了。

清脆的铜锣声嘭嘭响起，屋场坪里爆竹声响成一片。这时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一路小跑过来，对老者深深一揖：

“爸，是个带把的，恭喜您老人家当公公啦。”

老者满脸喜悦，迈开流星大步朝屋场坪里走去，自言自语地说：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

这是一个难忘的时刻，长丰村里数一数二的耕作大户萧天旺次子萧新虎先生，年届六十喜得长孙，内心的喜悦不言而喻，尤其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小孙子竟是金龙转世！

萧新虎急忙翻书参详凶吉，只见《梦里乾坤》中曰：金龙转世，非贵即富。但《梦境新参》却曰：龙乃真命天子，世间少之又少。真应了“金龙入室，瑞气盈庭，非九五之尊，即富可敌国”哪段说文，怎么不叫人欣喜若狂呢！

三朝之日，老先生一改往日低调的作风，破天荒地大办一次三朝酒。特地从万家坳租了一顶八抬呢子大轿，挑选了八名身强力壮、仪表堂堂的青年后生，到早禾塅状元第去接亲家公何家外公。

何家外公是位名人，号何韵之字贵全，人称大郎中。光绪年间为朝庭太医院三品御医、太医院主事，是位精通岐黄之术，胸藏经纬之才的有识之士。宣统元年因不满太臣院内幕黑暗，趁亡父“丁忧”之机，隐居山野，再也不问政事。

何家外公听完萧老爷子“金龙转世”的传奇之说后，又见外孙长得确实相貌不凡，便对萧老爷子说道：“亲家公，小外孙按贵族谱取名仁初，号金声吧。”

萧老爷子摇头摆尾如吟如诵：“人者仁也，人之初，性本善。如金之声，前途无量。妙哉妙哉！”

当晚，老屋场内请个草台班子，点了四出折子戏，禾场坪里站满了邻房里舍和亲朋戚反。锣鼓声、欢笑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真是近十年来最为热闹的场面。屋内，八仙桌上四碟冷盘，一壶挠酒，两位亲家，促膝谈心。

“亲家公在上，鄙人有一不情之请，仁初一满六岁，恳请慧芝带回娘家伴读，老朽把萧家命脉托付给亲家公了，万望亲家公玉成。”说罢，起立朝何韵之长揖跪拜在地。

韵之先生被萧新虎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有点惊慌失措，但旋即作出了反应，先是连忙跪拜还以大礼，几乎脑门叩地，接着诚惶诚恐地回答：

“兄之孙即吾之孙也，韵之不才，但愿皇天佑我不早去，自当呕心沥血育成材！”

两位老者因情真而泣，良久才恢复平静。

突然，萧贵成急匆匆跑了进来，对二位老人说：

“父亲、岳父，厅里来了一位打春的先生（打春，亦叫赞春，肩挂一面小鼓，左手拎一面小铜锣，边唱边打，即兴表演，妙趣横生。是浏阳一带一种民间艺人），要找当家理事人赞春，您俩看，见还是不见？”

“见，见，来者都是客，哪有不见之理？”萧新虎连忙表态。两位老人立即起身去厅屋内会见打春人。

“两位好。”朝二位老人一揖后锣鼓响了起来：

“我不赞天来不赞地，只赞二老好福气：

天上金龙下凡来，蕉岭大屋添异彩。

辰时一刻金龙游，萧家添丁叫仁初。

金龙转世非一般，好马还得配好鞍。

若要孙子似孔融，三岁让梨传美名；

若要孙子如仲玄，六岁文章胜状元；

若要孙子如甘罗，十二拜相治山河；

千言万语一句话，好苗全靠育苗人。

苟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石不琢，不成玉，人不教，不成器。

奉劝二老下决心，言传身教贵在恒。

奉劝二老立信心，千锤百炼石成金。

十年寒窗终结日，便是蛟龙腾空时…”

咚咚锵，咚咚锵…锣鼓再度响起，打春人将再赞一轮，萧新虎见其辛苦，便请打春人入席同饮喜酒。

“先生金玉良言，发人深醒，承蒙教诲，一定要让我们两个老人敬酒一杯以表谢意。”

“一杯薄酒，难表心意，非三杯不成敬意。”萧老爷子说。

“谢谢二老抬爱，小可只是个吃百家饭的江湖人，今日若有唐突之处，还请二位原谅。”

萧新虎嘱家人送上一壶好酒，再炒了几碟下酒菜，三人畅饮起来。酒过三巡，打春人留下一偈言曰：

金龙转世不等闲，

诸事向东勿向南。

荣毕富贵皆云烟，

唯有青史留人间。

待家人收拾桌椅时，只见二老仍然手持酒盏，摇头摆尾，呢呢喃喃，喋喋不休…桌上，留下一面小鼓，一面铜锣，铜锣里面放了一张偈帖，打春人不知所踪……

后来有传言，打春人乃杨孝仙人显灵。故离开时，只见一股青烟，袅袅上升，微风习习，兰香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