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殇·彼岸

清晨，推开窗，有馨香扑鼻。大概是园里的鸢尾开了，风轻轻吹过，幽若蝶舞。

“小姐，各色花都开了呢！不过经过一夜风雨，虽说净谧了些，可还是有些凋残了，真是遗憾。”荷晴姐姐帮我披了件青绿彩蝶簇花风衣，颇有感慨。

“是吧？错过了这季的花开，只得等下个花季了，只是再不是这个花季的重返。”我随手把披风的丝带打好了结，仍旧望着窗外。

“小姐就是这样，说的话总是难以理解。无论是否还是旧时相识，总好过枝头空发吧？”荷晴陪我读书习字多时，诗书才记的本事还是不错的。府里面的苦闷总还有个诉说的对象。爹娘和哥哥总是一门心思在生意上，对我只是钱财方面的有求必应，已快十五年了，生辰永远是一个人，礼物再丰富，该在的始终不在。荷晴比我大些，又最懂我，我犹如平白多了个姐姐，关系自然是十分好的。

“伤春悲秋的事向来不是你该有的。”荷晴拉了我走回房里的梳妆台，帮我梳洗。

“姐姐又笑我，一直以来我都是如此的，你又何必明说。”我听她这么说，真有些羞愧，只得摆弄着梳妆台上的脂粉掩饰自己。

“好了，果然天香国色。我们出去走走吧？夫人应允的。”荷晴打量了我一番，啧啧赞道。

“好啊，姐姐不也是明艳动人么？”我怎会放她随意玩笑，来而不往非礼也！一袭绯色轻纱罗衣，映衬的恰到好处的可人温婉呢，像爹娘说的‘是可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若是出嫁定让她如女儿般的风光，半点委屈也不会让受的，本来就想多个女儿，现在刚刚好，只是说到嫁娶总是舍不得。’也就没提了。

“别闹了，夫人说你太久未出过府，怕是连和人的相处之道都生疏了，让我带你走走，权当散心了。”荷晴准备好出门的东西，拉着我便走。

我的人生就是这样，做什么都是以家族生意为主的，自由与我向来无关。但能出去，无论目的是什么，我都无所谓。

出了府门不远就已经叫卖声此起彼伏，来来往往的人，琳琅满目的物，都是府里没有的。

“别走那么急，吃东西也是，小心噎到。”荷晴一路紧跟慢跟，生怕出了什么事。出府对于荷晴从来都不是多么轻松的事，因为我只要出了府，便什么也不顾忌，任由自己随心所欲。

“这位公子，你的玉箫很是精美，可否割爱？”我还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喜欢的东西，无论是否是有主人的，也会待价而沽，有些人是会为钱财而依的，钱本来就是用来花费的，这是爹娘在我生辰时最常说的话。

“这位小姐，我家公子的洞箫你是买不起的？”佩箫少年的侍从上前阻止我上前，古怪的看着我。

“开价吧，你只开价，我只要物。”我不理会侍者的话，不依不饶。

“一只玉箫，抵过的怕是没有人敢说付的起，就连圣庭亦是。”那侍从十分狂妄的卖弄着。

“休的胡说，这位小姐，有主的物品还是放下最好，若是有人让小姐割舍所爱，小姐定不会再这么认为理所应当了吧？”一直看着一切发生的主人终于开口，只是简单一句话，却让我的气焰消退了不少，有些不合常理。

“荷晴。”我大喊一声，把帮手找来，打架是荷晴的专长，我只是会些花架子。对手看来是有些本事的，万不能输了阵势。

“到”荷晴突然出现，不解地看着一切，没有任何反应的看着我。

“别这么看着我，有人欺负我。”我死死盯着那主仆二人道。

“原因？”荷晴听我这么说，反问道。

“没有。”我决绝的回道。

“对不起，我家小姐一出门就是这样，老是故意惹事，还请二位见谅。”荷晴竟先赔起不是，被她这么一说，怕是丢人丢到家了吧！

“没什么，想必你家小姐对曲艺很是精通吧？”那佩箫少年并未笑，只是拱手问。

“公子何以见得，我家小姐别的不说，单说曲艺可以说是一绝，没有她学不来的曲子。”荷晴这说的确实是真的，我似乎前世就是个乐师，随手即可入调。

“那有机会，真要拜会才行。”

“没什么事，我们先告辞了，有缘再见！”荷晴大概是看到那二人若有所思的样子，总有些诡异，忙拉我离开。

“公子……公子，我们也走吧？该去办事了！”出神的公子硬是被侍从拉了回来。

“走吧？缘分所致，恍然一晤，竟然一无所知。再遇只能缘助了吧？”少年的白衣随风而舞，犹如谪仙，任由缘分暂别……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被不知名的东西牵绊着，无论想要如何逃离，最终都会回到最初。

“自从上次后，你似乎多了许多沉思时候。难道是因为那人说的那些话么？”荷晴不用听我说什么，就可轻易猜出些什么。大概是因为她比我大的缘故吧。

“我真的那么讨厌么？”我手轻轻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那为什么最后那些人还是会接受我的条件呢？”

“那是因为人多数都是为财死的，犹如鸟为食亡那般。”荷晴说话间，房间已被收拾整齐。

“那么，那个人为什么不这样？”我反问道。我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介意，以前也有遇到过的事，怎么就挥之不去。

“因为他不是势利的人，那身装束就已非普通人的穿戴。他所佩戴着又怎会是凡俗之物呢！”荷晴把我的发髻束好，选了支流苏鸢尾钗插在发端。打量了下才满意的点点头。“今日着青纱百褶衣吧？看起来更接近夏至未至的时节。”

“哦，反正一向都是你做主，我反对有用么？”我知道她选的总是好的，何况我也不在意这些。

“那我就这么定了。”伸手束腰间，一切就完成了，“走吧！”

“去哪里？”刚早起，早饭都未至，怎好说走就走。

“有客来访，夫人老爷外出未回，只有我们去见了。”荷晴轻描淡写的拉着我，随手整着衣装。确实如此，爹娘外出时，客人多是她见的，我甚少去的。她也就习惯了不带我去，这次怎么硬是我在了，莫名其妙。

“不去行么？”我知道没用，可还是忍不住问道。

“不行！”结果真是绝对。

“客人呢？”穿过长廊，绕过花圃，来到了前厅。荷晴问正在打扫的家仆。

“在厅里，有两位客人。”家仆小声回道。俯身继续未完成的事。

“不好意思，二位清晨造访，多有怠慢，还望见谅。”荷晴应付这些，总是游刃有余。

“是在下唐突，希望小姐莫怪。”其中一人抱拳歉疚的说道。

“哪里，我只是府里的闲人，我家小姐是这位。不知二位见我家小姐何事？”荷晴怔了一下，随即问道。

“看来小姐怕是记起我们了吧？上次之事实不好意思，刚巧重遇，我家公子让我见到二位，一定要当面道歉。希望二位莫怪。”这口气这声音，我记得，是那次傲慢的侍者。

“小事一桩，是我们失礼在前，”荷晴小心翼翼的应对着，只怕来者不善。“不知二位还有何事？”

“我家公子接到贵府请柬而来，所谓何事怕是要等贵府告知呢！”这侍者仍是那么的盛气凌人，听着真让人活大。

“既是爹爹的客人，那我就不打扰了。先退下了。”这种场面我在也没什么用，荷晴一个人亦可。

“请等一下。”我刚欲迈开步子，就被人叫住。

“还有什么需要，姐姐会招待的。”是被那个当街教训我的贵公子叫住的，他来到我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

“小姐琴棋书画想必十分精通，上次小姐喜欢上了在下的玉箫，在下却拂了美人面，现有玉扇一把，特送于小姐，以弥补上次的错，望请笑纳。”没想到这么一个浑身散发光芒的人，竟也会道歉。看着不错的玉石雕刻而成，不要白不要。

“笑纳？是吧？”我看着他反问道。

“嗯。”他虽不解我为何如此问，还是点了点头。

“哈哈…，姐姐把礼物收纳了。”跟我斗，不是那么简单的。这个世界，谁也不能小看谁，更别高看了自己。到时候尴尬的只有自己而已。

“哦。”荷晴大概也被我吓到了，下意识的接过了侍者手里的锦盒，定定地看着我。

“礼物我笑纳了，那么小女子我先退下了。”我轻蔑的看了看他呆愣的样子，略福了身子，施礼后，理直气壮的绕过他，得意的消失在回廊里。

“公子莫怪，我家小姐就是这样小孩子脾气，但她是善良可爱的，只是太调皮贪玩了。”荷晴看着我离去，头也不回，只得赶紧解释，以免让人觉得尴尬，到时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没，率气而为，是真性情的女子。”解释的人唠叨了半天，被捉弄的人反而丝毫不介意，反而是他的侍者，一副恨不得杀了我的样子。

“这么不讲理，哪里好？公子总是这么好脾气……”

“别说了，你不明白的。”不等侍者讲完，话就被主人打断了，只是看到主人嘴角微微有些笑意。笑意甚少的主人竟被一个蛮不讲理的丫头逗笑了，他也就不介意了，主人开心就好！

“哈啾……”谁在骂我，我揉了揉鼻子，定了定神，继续练习未完的字。

缘分定数总是半点不由己，擦肩而过的不一定是独一无二的缘分，但独一无二的缘分总是在万万千千的擦肩而过里。只是早晚，是否是最美的年华，最终会是不离不弃的独一无二而已……

在此之前，等似乎是所有的人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