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齿

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流离已经醒了，狠狠的咒骂了一声，不情愿的起床，穿上姥姥放在床边的新衣服。

深吸一口气，清晨冷冷的空气夹带着干燥潮湿的浮游生物顺着鼻子钻进肺深入，再吐出来是浑浊的尸体满满的盖在了眼睛上。残忍而有节奏的呼吸着，嘎吱嘎吱的，漫漫沙漠里狮子也许是这样用餐的吧。这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流离为自己和狮子并列而激动起来。

镜子里胖胖的小女孩，细长的眼睛因为胖的缘故被无情的挤成一条缝，鼻子也深陷在肉里，只剩下一个小嘴巴还算正常。流离笑了一下，然后用手指着他的鼻子“记好了，你叫流离，流浪的流，离别的离。你要自己保护好自己呦”镜子里的人儿傻傻的笑了起来，好像这是她最爱的人一样。

流离整理好一切的时候，才想发觉今天姥姥没有在耳朵唠叨着她吃饭，也许是出去了，不过这样更好，她还有事情要做，而且一定要是秘密的。

那个危险的女人来之前，这些事情必须解决掉。

她想着前两天刚刚吃过的帘子糖，后悔起来。这该死的诱惑，她这么小的人就要因为它挨责骂了。她是害怕的，害怕阿嬷把她偷钱的事情告诉妈妈，那样，一顿痛打总是少不了的。

右拐，客厅。再右拐，目的地。

流离轻轻打开门，阿嬷应该正在梳头发呢。流离最喜欢阿嬷那一头的白发，雪一样白。给她安定的力量。

屋子里空空的没有一个人，早上的阳光斜斜的扑在阿嬷的紫木床上，金色的光在紫色的木头上流转开来。流离一时出了神，那过于浓重的颜色像战死的兽干涸的血一样，在空气中散发着诡异的气息，兽的犄角好像戳到了流离的眼睛，温润的液体慢慢酝酿。流离揉了揉眼睛，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想哭，仔细缕了一下还是没有找到源头，便走了出去。阿嬷不在，应该是出去闲逛了吧。流离想到被告发的后果，背上隐隐的痛起来，想了想，径直向门外走去。

流离的姥爷早前在镇上是有一定派头的。房子由镇里出钱建造，二层小洋楼，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花草和一颗石榴树，大门确是银色的雕花大铁门，这在当时是很气派得。大门的出口有两个石制的龙头椅子，流离找到阿嬷的时候，她就在上边坐着。

“阿嬷。”流离凑近阿嬷喊了一声，却说不出第二句话来，本来她就心虚，低下头不敢看阿嬷，好像等了一个世纪，没有回音。抬头疑惑的看向阿嬷，是生气了吗？

阿嬷在看对面的木棉树，硕大的花朵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一滩血染红了那一片土地，流离看着笑了，她又想起了刚刚那战死的兽。世界恍然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满脑子的红，是血的颜色。她听到一声叹息，扭下头看阿嬷，却不见她嘴巴有张开的迹象。只是脸上的表情更加悲伤和苍凉。流离扭头看向木棉树，另一个花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下来。那些花瓣张开的嘴巴，慢慢诉说着告别。

一滴浑浊的泪水顺着眼角艰难的爬着，为衰弱的老人平添了一丝的苍凉。流离慌了，她被阿嬷吓到了。阿嬷的眼神，空荡荡的映着她的影子。无力的抓牢了流离的灵魂。那一刻，流离真的后悔偷了阿嬷的钱了。

“阿嬷，你都知道了？”她喏捏的走到阿嬷面前，心虚的别过头看着那颗木棉树，红色的花在阳光依然进行着壮烈的无声的告别。绿色的树叶要出来了。哪一个生命不是在母体淋漓的鲜血中诞生并得到给养的呢？

阿嬷看着木棉花，又看看流离，拿着拐杖走开了。

流离害怕起来，阿嬷还是没给她一个答案，只好忐忑的等着一场正义宣判的开始。

流离的妈妈到的时候已经10点多了，流离正在家里看动画片，是一个地方台的小成本制作的。滑稽的人物，粗糙劣质的画面，艰涩的配音实在难以产生美的享受，可是流离喜欢，生活本就不完美，越是艰难越是记忆深刻。

流离看到一半的时候被姥姥叫了出去，在阳光下她看到了那个女人。虽然阳光洒满全身，流离还是感受到了她的冷漠，心里微微颤抖起来，这个女人冷漠背后隐藏着多大的力量和火焰，她知道的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