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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树林里静幽幽,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在冲着他喊:“不是这种!不是这种!”陈国祚拨开长长的芒草向林子深处走去。他在寻找适合的树木,粗的只留开采队来砍,细的要让它再长多几年。茶树、果树不能伐。死树和落叶子树也要仔细区分。太嫩的树湿气重,烧起来烟大,太老的树不耐烧。他用手敲敲这,敲敲那,最后看中了那棵又直又壮的树。这树杆部分很直,分杈离地很高,像个神气的士兵一样站得直直的。陈国祚仔细察看一番,周围没有人工扶植的痕迹,于是拔出腰间的斧子开始砍伐。林子里响起了有节奏的“笃笃”声,木屑四处飞溅,甚至落到了他的头发上,眉毛上。当斧子砍进树心的时候,他停了下来。重新估计了一下缺口,找来一块碎木卡住缺口,以免卡住斧子。他换了一个角度,这次他没有使出十分的力气。缺口渐渐变大了,刚刚还很挺拔的树支持不住了,它动了一下,又恢复原来的姿势。陈国祚用斧子的背面轻轻地敲打了一下树干,树便向缺口方向倒下来。“轰隆隆”地一声,树已经卧倒在地上。陈国祚取出绳索在树干上打了个活结,顺着路把树拖下山去。

当陈国祚气喘吁吁地拖着树回到县委宿舍里,只见一个人从他的屋子里走了出来。他定睛一看,这个人又胖又黑,满脸红光,身穿白色的确凉,脚蹬褐色“猪笼鞋”(男式凉鞋),一手摇着蒲扇,一手擦汗的人,不是县高官老张是谁?只见县高官老张一边擦着汗,一边大声嚷嚷:“陈国祚,你可回来了!你休息不休息跑哪儿去了?让我一顿好找!”

“我这不是砍柴去了吗?前天食堂的老师傅说需要一些柴,我看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跟大伙一起上山砍柴。你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小陈啊,今天是知青到农场的日子,卫生局、县委、生产队的人全部都要到位,你这会儿洗把脸,赶紧跟上大伙呀!”

“哎呀!我可把这事给忘了!那我得赶紧去。”陈国祚挠了挠头,赶紧装束完毕,提上草鞋便赶到村口去。

村口已经排好了长长的迎接队伍。“小陈!赶紧赶紧!把鞭炮挂一下!”检验所所长一见陈国祚便大声招呼。“哎!”陈国祚接过长长的鞭炮,把它绕在长长的竹竿上。旁边一个束了腰,挂着腰鼓的妇女看见陈国祚来了,也叽叽呱呱地喊:“小陈!小陈!我家木瓜熟了,晚上摘一个去啊!”陈国祚定睛一看,原来是铁蛋家媳妇,连忙不好意思地说:“不用了!不用了!谢谢啊!”铁蛋早些年跟人出海打渔,在回来的路上,船遇到了风浪,他从此没有回来过,只剩下铁蛋媳妇和两个儿子。铁蛋媳妇倒是没怎么哭嚎,该下田就下田,该下地还下地,见人依旧咋咋呼呼地。

“哎!看你说得!过些日子割稻还得看你啊!你别跟我客气!”铁蛋媳妇生来高高大大,脸色红润,说话咋咋呼呼的,见人也不害臊。然而铁蛋不在的这两年,她的圆脸蛋变尖了,模样反倒变得更俊俏起来了。她两个儿子大角二角正在一边玩。天气热,大角脱下裤子撒了一泡尿,尿洒在地上腾起一阵烟雾。二角也不嫌脏,着就尿和起泥巴来玩。

陈国祚把鞭炮绑好,紧紧的扎在村口的牌坊前,就等着知青们的到来。

军车像只甲虫般在大山里爬行,时而掩入森林,时而出现在悬崖边的小路上。坐了一天一夜的船,还得坐一天的车,才能到达农场。路时而宽,时而窄,弯弯曲曲不尽地向前延伸。一眼看不到路的那边是什么,尽管如此,司机还是兴冲冲地踩尽油门,鼓足了劲儿向前冲,路就像长在他的脑子里。

进入深山之后,除了树还是树,车上的年青人看累了,热闹劲也过了,便渐渐地静寂下来,互相靠着睡着了。海南岛有大部分的森林还没有开发,野兽见了军并不害怕,有时会有一两只受惊的鹿连蹦带跳地窜过路面,跃进更深的林子里,在高高的树林后面警惕地回头审视着这些坐在车上的“不速之客”。一些长有黑色头发的长臂猴则坐在树上,悠闲地盯着人看,几只大胆的猴儿更是追着车跳了一会儿,“吱吱”地乱叫了一通。

不知过了多久,爬了多少座山,远远地望见大片大片的水田,数间平平正正、粉白的平房聚在一起,那是县委。可更多的是土黄色的茅屋,青石垒成的石屋。

远远地传来了锣鼓声,在村口守了一天的人们这时从各自歇息的地方钻出来,排成长长的队伍夹道欢迎了。孩子们更是过新年兴奋地在人群中乱钻乱嚷。

“呯呯呯……”鞭炮响了,红的纸花飞在天上,落在欢乐的人们的头上。夕阳静静地趴在山尖上,烧红了周围的云朵,那金黄色的光辉落在人们的头上、脸上,也落在空中飘舞的红纸花上。孩子们一哄而上,抢着捡余烬里未燃的鞭炮。

那是向素容与陈惠红到海岛上的第一晚,也是难忘的一晚。

版权:红袖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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