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人生只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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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吧第1章 妈妈爸爸的故事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国风。秦风。蒹葭》
五月下旬的江南小城,密云不雨,闷热难耐。黛儿的家是江南典型的“小桥、流水、人家”式二层楼格局,外围的围墙高大、粗犷,庭院的面积不大,房屋外部的墨绿色木构部分与白墙、灰瓦相映,色调雅素明净,小河从门前屋后轻轻流过。进入大门经过轿厅、客厅、迎面正房到后房,两侧有花厅、书房。从二楼的卧室窗外望去,流水走去的地方有一小湖,湖面清波微荡,荷叶田田,早开的芙蓉,亭亭点缀其间。而室内的小人儿却在默默垂泪毫无观赏之心。
纳兰黛儿长的并不绝美,但十分周正,脸蛋上明显的融合了父母的容貌特征,既有母亲那种“人淡如菊,心素如简。”的韵致,也有父亲那种英气逼人,玉树临风的异国儒雅。尖尖的下巴颏儿,有着江南女子特别钟爱的肤色,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两弯似情非情弦月眉,削肩细腰,绰绰约约,蹁跹袅娜,大有出尘之姿,姑射冰雪大概就是如此吧。
透过一汪清泪,表露了心底的痛惜和忧愁。母亲去世已过一周,她仍然难以接受,只有书房中的骨灰盒提醒着她这个残酷的事实,无尽的哀愁压的她心碎一地。从小到大记忆中的妈妈是一个天姿绝色的的女人,优雅的仪容,聪慧的头脑,独特的情致,婉约的慈爱,奠定了妈妈在黛儿心中无人能比的地位,如此卓绝的妈妈如今只能睡在冰冷的匣子里,心痛难以自持。已被悲伤压垮的父亲在书房里翻看着旧时的照片,找寻母亲的影子。
这是一个书香世家,妈妈的祖先可以追溯到大清第一才子纳兰容若。到了外祖父这一代虽然只有妈妈一个女孩,但是开明的外祖父母还是让这个天资卓越的女子接受了非一般人所受到的教育,造就了一个传说—纳兰雨嫣。纳兰雨嫣从小就有异于常人的精力,除了上学,琴棋书画样样不落,父母也乐得其成。优异的成绩,高雅的气质,俏丽的外貌连父母都惊奇,常常说如果在古代雨嫣一定是个女翰林。
人人都以为雨嫣将来一定会是一位音乐家或是画家、书法家时,她却在高中毕业考大学时,做出了一个令人大跌眼镜的决定,要考医学院校,没有人知道这个决定的始末,问她只是淡淡的回答:“我已经有了治疗心灵创伤的方法,而没有治疗身体疾病的能力。”睿智的父母默认了她的决定,也正是这个决定使雨嫣较早地走上了不归路。
黛儿的父亲李俊熙就没有母亲雨嫣那么幸运和幸福。俊熙是韩国人,2岁的时候,母亲在一个没有爱情的婚姻中过早的离开了他。父亲在3个月内娶了小自己8岁的秘书,并将幼小的他送到釜山乡下由爷爷奶奶抚养,8个月后同父异母的妹妹出世,俊熙从此完全淡出了父亲的视线。童年的他时时刻刻都想着见到自己的父母,善良的祖父母伤心地告诉小俊熙,妈妈去了遥远的天国和天使们在一起,爸爸等工作结束就会回来看他。为了不忘记爸爸的样子,小俊熙每晚睡觉前都要看一眼父母和他在他满月时的唯一张照片。
这一等就是8年,父亲的印象反而越来越清晰,渴望也越来越强。俊熙10岁那年奶奶病逝,对他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也就在那一年他见到了8年未曾露面的父亲。看到表情阴沉,一语不发的父亲,俊熙还是向其他的孩子一样扑了上去,父亲只是冷冷地推开了他,后母面无表情地跟在父亲身后,异母妹妹好奇地看着他。葬礼期间父亲没有和他说一句话。父亲他们要回首尔了,俊熙好想父亲能将自己带走,可是短短的一句话打破了他的希望:“留在釜山不许找麻烦!”
父亲走后,小俊熙变得异常孤僻,常常躲在屋子的一角自哀自怨的发呆,为什么爸爸不理我?一定是我没有学习好吧?一定是我不够干净吧?一定是没有听爷爷话吧?有时想的小脑袋都快炸了也不知所以然,见到爸爸成了他唯一的愿望。他去求爷爷,年事已高的爷爷苦涩的告诉他,只要他听话努力,终究是会见到的。
听话努力成了他的动力,课间成为他阅读学习的时间,休息成为他照顾爷爷做家务的时间,少了同龄人的天真,多了同龄人的负担和忧郁。为了见到爸爸,每次考试他都要求自己必须是全年级第一名,代表学校参加各种比赛屡屡获奖,成了学校的骄傲,然而他终究没有见到自己的父亲。
童年的玩伴少之又少,唯一一个愿意和他在一起的是他的邻居—尹泽浩。尹泽浩是住在俊熙家隔壁的一个12岁男孩,个子不高但很结实,眼睛里透着一股狡黠,热情洋溢,俊熙的忧郁和孤独时时激发起他想做点什么的欲望,替俊熙挡住其他孩子的殴打,每天给俊熙带便当,放学后一起捉泥鳅,假期一起到集市帮人散发宣传单成为了必修课,俊熙也将泽浩当成爷爷之后又一个家人。
就这样小俊熙长到16岁,相依为命的爷爷也在一个寒冷的冬夜带着对他的恋恋不舍之情离开了。拒绝了父亲要他回首尔的命令,留在祖居独自生活,泽浩也跟着搬进了尹家。19岁那年,俊熙违背父亲的意志,没有考首尔大学经营系,而是考取了釜山大学人文学院的中语中文系,暴跳如雷的父亲中断了经济来源逼迫他就范,靠着爷爷留下的少量遗产和打工微薄收入、奖学金读完大学,并作为优质生被交流到中国复旦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读研究生,在上海他遇到了改变他一生命运的女子—纳兰雨嫣。
纳兰雨嫣是医学院的校花,作为大学生节上的礼仪小姐,她微笑着迎接着来自上海各大院校年轻的才俊们,也成为众目光追逐的焦点。当年轻的俊熙出现在雨嫣面前时,她怦然心动,有一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微妙情愫。俊熙更是有一种家人的感觉,心中燃起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熊熊烈火。随着大学生节的完美结束,一场轰轰烈烈的跨国恋隆重登场。
长辈们的反对普天而来,雨嫣那对开明的父母再也坐不住了,从家乡匆忙赶来希望用晓之以理的诱导,动之以情的劝说,感化这个做事非常有主见的宝贝女儿,得到却是:“纳兰家的人,几个世纪来早就不是单一血统了,有必要反对吗?”一针见血的论调。最后只得接见那个让自家公主以身相许的家伙,针尖对麦芒几番较量,孩子们终于杀出重围,开明父母丢盔卸甲、全线溃败,以雨嫣胜利为终结。
虽然小朋友们胜出,但岂能让自家女儿白白落入他人虎口,必要的婚前条约还是要有,雨嫣不乐意地说:“条约有什么约束力?违约难道还要派国际刑警追杀?”老两口幽默道:“可以请求国际法庭裁决或是上升到两国邦交如何?”
俊熙获得首肯后岂能前功尽弃,巴不得穷追猛打,于是仿制《凡尔赛条约》、《慕尼黑协定》的一场有模有样的协议签订仪式开演了,一:鉴于女方是独女,结婚后男方必须留在中国;二:孩子必须跟随纳兰家姓(当然纳兰家有骄人的基因,纳兰姓氏就是一张词家名片);三:婚后要互帮互助,不离不弃;四:尊敬长者,爱护幼小。在雨嫣虎视眈眈地注视下,老两口草草收兵,没敢再写下去,接下来握手成交,而可怜的雨嫣爹娘望着意犹未尽的条约也终于尝试了一把兵败如山倒的滋味。
俊熙的父亲就没有那么容易解决。俊熙本身本不愿将自己的事情通知父亲,只想悄悄结婚终其一生留在中国。但是雨嫣的父母解决反对,认为“百善孝为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结婚必须得到父母的祝福才能幸福,这是为人子女的义务和本分,缺一不可,无奈只好返回韩国。
多年后重返首尔,站在家门前,俊熙百感交集,想起从2岁后就没了的亲情,早已逝去的母亲模糊的面容,爷爷奶奶怜悯的眼神,父亲冰冷的神情,忧伤痛苦的记忆如波涛滚滚,如果可以我绝对不会回来,如果可以我想忘记这里的一切,如果可以来世我绝对不做“父亲”的儿子。
强忍着内心的伤痛,只为了明天的幸福,为了雨嫣我无论如何都要面对。当向强势的父亲道出自己的愿望后,是漫长的等待和死一样的寂静,直视着这个所谓的父亲,俊熙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感。在儿子长久不知收敛的盯视下,父亲用凛冽的目光回敬着这个敢挑战自己底线的儿子:“两条路,一回到首尔进入公司;二断绝父子关系,剥夺继承权”。
俊熙看着叫不出口的父亲,大笑起来,泪水缓缓涌出:“我选择二”。匆忙逃离,他不愿意在那个人面前落泪,更不愿意让那个人看出自己的绝望。失神地走在街头,心如同冬季的冰雪,不知该往何处去。唯有一辆印有釜山字样的车拉回了他模糊地视线,对呀,我还有个跟亲兄弟一样的朋友,这一走可能就是诀别,就最后告个别吧!
已经在首尔开始创业的尹泽浩,突然接到几年未通音讯的朋友电话,匆忙赶到见面地点,看到了一个孤寂凄凉的背影,慢慢坐下,两人默默无语地望着窗外,任时间悄悄流逝,终于俊熙打破了沉静:“我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知道,终究会有这一天,俊熙你过得太苦,如果可以一定要幸福,我就是你的家人。”
“珍重。”
“你也是。”
“我会想你的。”简单的祝福,简单的嘱托,泽浩握着俊熙留下的联络方式,心里暗暗说道:“兄弟,加油!我会永远帮助你的。”
第二天俊熙离去,也就在这天,报纸上宣布李氏集团总裁与儿子脱离父子关系。回到上海的俊熙和在医学院的雨嫣彻底没有了阻力,两人高调亮相正式对外确立了恋人关系,开始了浪漫的爱情,也彻底的打击了雨嫣那些前仆后继的追求者。俊熙毕业后和雨嫣一起回到了雨嫣的家乡教书,雨嫣也在当地医院顺利的工作了。
一年后,雨嫣的父母为他们按中国习俗办理了婚礼,婚礼那天俊熙的家人只有尹泽浩,望着自己异姓兄弟发自内心的微笑,尹泽浩衷心地感谢雨嫣一家人让李俊熙得到了永生,而雨嫣坏笑的却是俊熙终于“嫁”给了我。又过了一年五个月,他们的宝贝女儿纳兰黛儿出生,看着襁褓中粉嫩的婴儿,俊熙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深深地向爱妻鞠了一躬,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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