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令

第一章??一剑风情

?

去南国的时候，方华楼是一个士兵，不是将军。

他手里握着长剑，白衣似雪，站在一只兰舟上，像一只骄傲的白鸽子。

南国，数不清的小桥流水出没于青瓦灰墙之间，看不尽的画舫丽人拨弦在天光云影之下。

他像个抱残守缺的老人，任由兰舟在水面轻盈划过。搅碎了水上的花影，搅散了岸边孩子的眼神，也搅乱河边浣衣女子的双手。

他只是在想临走时将军的命令：“拿下南国，你将功不可没！”

他知道自己肩负的使命，暗中伺机刺杀南国大王。

今天三月三，南国观花节，木渎。

南国大王午时将与王后出现在木渎花园。这在南国已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南国国民欢喜，方华楼在兰舟之上也很欢喜。因为这是他刺杀的绝好时机。

他抬头看天，日光高挂，像朵菊花。

午时还有一刻将至。

方华楼解下腰间的菊花酒，仰头长饮。风起，他的衣衫开始猎猎作响，河岸的树枝开始晃动，水面一片凌乱。

杀气！

他能感觉得到。他心里开始欢喜。就像狩猎的猎狗闻到了猎物那样的欢喜。他按耐住这种欢喜，静候杀手的出现。

于是，船头之上的他，白衣飘飘，猎猎而响，一扬脖，菊花酒水细细地注入他的口中。

日光如雪。

热烈的日光怎会如雪？

因为长剑刺出，剑光如雪。武林之中谁的剑光会如雪？

萧十三。只有他的长剑名曰“如雪”，也只有他的“飞雪剑法”才可以在这热烈的阳光中营造出雪花漫天的寒意，更可以在这寒意之中营造这咄咄杀气。东北萧家，武林大族，萧十三就是萧家族长“一剑长虹”萧长青的十三子，剑法得自其父真传，是萧家近几年风头最盛的人物，几乎盖过他的大哥萧无花。

方华楼，依然不动，菊花酒水依然如细流，清澈，甘醇。

萧十三，一身黑衣，长剑雪白，裹挟朵朵雪花，刺向方华楼。方华楼，还是不动，方华楼的衣帛在萧十三剑气刺激之下，开始咧咧破碎。

方华楼一笑，动手。

菊花酒水，散成漫天雨滴，飞向那漫天雪花。

酒重花轻。一起落下。

萧十三收剑：“你是谁？”

方华楼举杯：“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剑手。我只是不明白，堂堂东北萧家，居然在为南国大王卖命！”

萧十三冷笑，嘴角的肌肉机械地抽动：“我们萧家世世代代皆为南国大王的长剑护卫，我们的职责就是护卫大王的安危，卖命？这也是我们的无上光荣。你不会懂。”

方华楼笑笑：“的确，我不会懂，因为我也不需要懂。我是个士兵，我的目的就是刺杀南国大王。这也是我的职责。”

萧十三突然飞身而起，长剑又是如雪一刺，向方华楼：“既然如此，何必多说？就让我们为各自的职责定个结论吧？”

方华楼飞身而退，酒杯抛出，穿过重重雪花，直击萧十三面门。萧十三横剑于身前，酒杯撞在了剑身。杯碎。

碎片落在了水面，激起圈圈水纹。

萧十三长剑斜击，刺向方华楼足底。方华楼左脚点右脚，再次拔高。白衣飘然，胜过雪花。

萧十三足尖轻点兰舟，黑衣长剑继续刺向方华楼的足底。这一次，长剑不再如雪，而是如蛇，水蛇一般缠向方华楼的双腿。势快劲猛，足以绞碎任何被他长剑缠住的东西，包括方华楼的双腿。

方华楼侧身而倒，指尖轻弹，叮，一声清音响过，水蛇不见，长剑再现。

萧十三翻身，落在兰舟之上，轻盈，曼妙，东北萧家剑法精妙，身法也绝对不差，只有轻盈的身法才配使出飞雪般的剑法。

萧十三盯着方华楼：“拈花指！你是少林弟子？据传拈花指乃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方华楼开始微笑，毫不言语，左手轻柔一弹，好似要弹去右手上鲜花的露珠。萧十三脸色大变，仗剑飞身而退。指力过处，他的长剑叮叮数响，悦耳之极。萧十三挥剑左击右格，再退。

方华楼再弹三指，指力纵横，逼得萧十三退上石桥。

萧十三在石桥之上，朗声长问：“据禅宗历来传说，释迦牟尼在灵山会上说法，手拈金色波罗花遍示诸众，众人默然不语，只迦叶尊者破颜微笑。释迦牟尼知迦叶已领悟心法，便道：吾有正法眼藏，涅不二法门，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禅宗以心传顿悟为第一大事，少林寺属于禅宗，对这“拈花指”当是别有精研。阁下的拈花指法已深得其精髓，佩服之至。敢问阁下高姓大名，让萧某回去也好有个交待。”

声如龙吟，朗朗不息。

方华楼微笑：“看来萧兄对拈花指也深有研究啊，至于我，只是是一个剑手，一个会使拈花指的剑手。你回去如此说便是。”

萧十三：“一个剑手？好怪的人，好怪的称呼。”

方华楼：“怪与不怪，存乎人心。”

萧十三：“阁下的指法超群，可我身为南国大王的长剑护卫，一定誓死护卫大王的安危，你我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方华楼笑笑：“好，我等你。”

萧十三颔首，走下石桥，身影黯淡如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