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清

卿清坐在轿中，入眼是满满的红色。头顶喜帕，身着喜服，就连鞋子，也是红面黑底，并蒂刺绣。

“这样热闹的颜色，可惜了……”一声轻叹几不可闻。

忆及上轿前，娘亲的细细叮咛，帕子轻拭眼角，执了她的手轻轻拍抚。终究不忍再恨，也无力再恨。只为而今耳畔的喧闹声，凉了心。卿府，还是家么？

那一日，卿清执卷而阅，慵懒的斜靠在凉塌上。如往日一般，一身白衣，一根玉钗。夏末时节，更显闷热难耐，只有书中的净土方能静心，也解了身上的烦躁。

“清儿”

卿清闻言抬头，“爹爹？”

父亲却只是将一封信交给她，便转身离开了。

卿清展开那几页薄薄的信纸，读后却似压了千斤重担。顾不得礼数，她直奔入父母卧房，看到的却是两张无奈的面孔。她反倒冷静了下来，将信纸叠好，装进信封，原封不动的还给父亲。

哪知父亲将脸一板，随即起身就走。母亲欲语先泣，终是偏了头去，不再理会。

如预料中的一样，禁足。然后便是等待着他上门提亲，大箱大箱的聘礼，堆满了正堂。

卿清心中不悦，却如没看到一般，每日照旧读书写字，弄箫抚琴。白衣素袂，不着粉黛。可是就连她的贴身丫鬟梓玥都看得出来：小姐瘦了。

原本有些红润的面庞隐隐的透着苍白，身子越发的纤细，衬着那如瀑黑发，显得格外单薄。

卿清倒似不在意般，只是吃的越发的少了。梓玥心下不忍，也曾劝慰过她，卿清却只推辞天热没有胃口。

又过了几日，便是良辰吉日。一大早，卿清就被唤醒，簇拥着穿衣、梳头、化妆。镜子里的人，面若桃花，一副新娘打扮，更显娇俏。站起身来，环佩叮当，又添一丝华贵。

梓玥都不禁赞道：“小姐平日里素面惯了，如今这一打扮，真是像那画上的人似的。”

卿清不语，只是微皱了皱眉。梓玥如何不知她的心事，此刻也想不出法子安慰，只好默默的退到一边。

红色的盖头遮蔽了视线，在喜娘的搀扶下，就这么一步，一步，告别了这十六年来的家。也或者，是永别。

随着微微的颠簸，落轿，楚宅就在眼前。隔着红色看的不大清楚。三拜过后，便是洞房。卿清忍下心头的烦躁，盘算着，闹洞房之前就找机会把话说清楚。从此楚河汉界，各不相干。

独自坐在喜床上，卿清干脆扯下盖头丢到一边，打量起整间屋子。到处都张贴着喜字，桌上摆着核桃酥，水晶饼和一些其他的点心。红烛摇曳，喜帐精巧别致。“不愧是第一大财主”卿清嘟囔着。却不防屋外脚步声渐响，卿清赶忙收回打量的目光，不想却忘了戴上喜帕，和来者面面相觑。

喜娘哪见过这样的阵势，早已呆在原地。卿清也已红了脸，本想着和他说清楚，便没过多在意礼数，一时忘了还有这洞房中的繁杂程序。

“看来新娘等不及要嫁给我了，你们都先出去吧。”

众人笑了几声，搁下合卺酒就退出了房间。

卿清不待他开口，便道：“楚玄旻，我虽嫁于你，你应知道……。”

楚玄旻笑道：“娘子，你就这样直呼为夫的名？你该称我做相公。”见卿清只是垂眸不语，又接道：“你可知我求娶你的代价？”

“代价？你给谁的便娶谁去吧。”

“好一个薄凉女子啊。你既嫁于我，就别再拿话搪塞我。这次我只当你是羞于今晚，若有下次，娘子可别怪为夫薄情。”楚玄旻用半是叹气，半是顽笑的腔调说着。见卿清虽低了头，在那烛光的映照下，更显肤如凝脂，眉眼如画，不禁伸出手勾起她的下巴。卿清偏了头不理，手在大红的床单上抓出一片褶皱。

楚玄旻回身至桌前，卿清暗自松了一口气，耳畔却又响起他的声音，“今夜可是我们两个的洞房花烛。”说着一杯酒递在卿清面前。

卿清不动，只是望着他，眼里有股说不出的坚决冷漠。楚玄旻哪容她这般使小性，掰开她的手把酒盅塞到手心里。卿清见状欲将酒洒掉，谁料楚玄旻用大手攥紧她的小手，右手一绕，一仰而尽。卿清只抿紧了唇，不张口。楚玄旻却已微微有了怒气，随手将自己喝过的酒盅置于地上，两指捏着她的下颌，将酒尽数灌入。然后一字一顿的说，“从今以后，你我，永不分离！”说着吹熄了红烛。

帐内起初还有吵嚷声和挣扎声，渐渐低不可闻……红色喜服翩飞，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