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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朝日凤舞

倒寒春的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月亮也没有隐去,然而天已大亮。街上早起的人们都缩着脖子,笼着袖子,互相打声招呼都是满嘴的白气。

金钟敲响了迎宾客栈的大门,顺手将把雪白的照夜狮子递给笑脸迎上来的伙计手里,一声不吭的上了二楼。

钱无极正在柜台上算帐,一抬眼就看见白衣飘飘的年轻人,那种气宇不凡使得他马上丢下金算盘,快步跟了上去。

金钟却不理会他,径直走到天字二号前,还不等钱老板劝阻,就一脚踢开了房门。只听得咔嚓一声,房门内侧的门闩竟然应声断裂了。

宋雨泽还没睡醒,小厮宋武在外间守着,砰的一声门就被踢开了。金钟前脚跨进,钱无极后脚也跟了上来。宋武疑惑的看着掌柜的,同时也拉开了防守的架势。

金钟冷冷道:“我要这间屋子。”

里间的宋雨泽听到了声响,没披外衣就出来了,开口狂道:“老子的地方,凭什么让给你,在我的地盘上跟老子耍什么威风,找死呀!”

金钟并不跟他废话,闪身到了他切近,一勾腿就把他扔到门外,宋雨泽呼叫着飞了出去。金钟的动作很快,钱无极和宋武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在宋二少爷绝望的跌往一楼地板时,正堂闪出一个身影,稳稳的接住了他。宋雨泽抬头一看,正是满眼血丝的陆天江。

陆天江抬头看了看楼上惊慌的钱老板,慢慢的走向楼梯。

天字一号的门突然开了,小雪蹲坐楼梯平台上,蔑视的望着楼下,一脸的王者豪气。

陆天江面色一沉,脚步并没有停下,依然不紧不慢的往上走,快接**台时,突然纵身向二层门廊上跃去。小雪没打算让他过去,四腿蹬地,跳起拦截,速度迅猛,瞬间靠到了陆天江的身旁,却又反常的扭过身去。陆天江正疑惑间,就感觉一条千斤钢鞭抽到自己的胸口,他只得就势翻回一楼。他再抬头去看,就见小雪坐在平台上歪着头看着自己,嘴角挂着不屑的笑意,左右摇摆的尾巴就像得胜的旌旗。钱无极、宋武在楼上看的一愣一愣的,楼下的宋雨泽更是惊的忘了寒冷。

云枫倚在门框上,善意的笑道:“走吧,小雪下手留情了。”

陆天江这时注意到,将宋雨泽扔出房间的白衣男人不就是昨晚的飞贼吗,他有心试试身手,可胸口的伤隐隐作痛,终于,一甩斗篷下摆,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金钟正作难,不知如何收拾宋家的少爷,云枫打着哈欠招呼他道:“我让你早上来,你也不必这么早吧,昨晚都没怎么睡觉呢。”金钟不再理会在场的人,抬脚走进了云枫的房间,留下钱算盘收拾残局。

云枫关上门,开始讲起了那段往事,而此时,朝日那温和的粉红的光线也透过窗棂,映在桌子上华贵的器皿上,凄美的一塌糊涂。

十年前,凤三先生的死让云枫无法忘怀。

云枫从记事起就是跟着凤三先生的。

凤三先生讲,他途径凤凰集时发现整个小城空无一人,遍地的死尸在惨白的月光下更加狰狞,血泊连成片,汇成浓稠的腥河淹没了所有的灵魂。

凤三先生阅历江湖久矣,这样的屠杀还是第一次见到,心中立时升起无比的愤怒。突然,一阵响彻云霄的啼哭声惊飞了一群站在枯树上哀叫的乌鸦。凤三先生立即飞奔过去,就看见了一个赤裸的小男孩躺在摊开的被褥间扯着嗓子乱嚎。

小男孩看见有人过来了,立即止住了哭声,笑呵呵的伸开双臂,示意凤三先生抱起他。从那一天开始,凤三先生就成了云枫的父亲,云枫也成了桀骜不逊的凤三先生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

然而,仅仅过了六年,凤三先生竟然死了。名镇江湖的凤三先生竟然死了,在一个寒冬的朝日中,离奇的死了——头颅不见,身体未伤,掌中紧握一只银镖。最奇的时,在云枫不留神时,这尸体也消失不见了。

凤三先生是江湖传奇,这种死讯传出,根本无人相信,甚至变成了笑话。九天仙只是云游去了吧,大家都这么说。云枫阵希望这是真的,但他知道,只有靠自己了,找出真相!

江湖混乱并非一朝一夕,江湖时刻都酝酿危机。

凤三先生游历江湖,不依帮派,不问纷扰,所行所为,皆为性之所至。当然,他的玩世不恭的态度使得很多江湖人为难,好人不好求他,恶人不敢害他,因为他有这样的资本。凤三先生技绝天下。

凤凰集是凤三先生隐居之所,此次外出游历回来,竟然惨遭屠城,仅生还一个一岁左右的婴孩。

凤三先生抱着孩子,强压下怒火,咬紧牙关,转身奔向了凤凰山。

凤凰山不高,但连绵的范围很广,整个山上树木林立,在午夜的凄风惨月中显得阴森恐怖。“凤凰山上神仙路”,江湖上的人大多不敢进山,因为它不接受凡尘俗人。山上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山石草木,都可能是五行八卦玄幻之术的参与器物。

凤三先生爱怜的看了看怀里的婴孩,孩子的眼中不是恐惧,而是憎恶,小家伙毫不犹豫的把脸转向凤三先生的怀里。随着脚步的加快,节奏性的木鱼声已经可以隐隐约约听得到了,但是,凤凰庵还在几里之外呢。当然,也终于,看得见亮光了。

开门的女尼认得凤三先生,请他往里去。

凤凰庵住持静音师太却从正厅迎了出来,高声诵道:“阿弥托佛,善哉善哉。凤三大驾,有失远迎,罪过罪过。不过,施主带了朋友来,为何不引见呢?”

凤三先生这才感觉到,身后竟然跟着一个幽灵!

凤三先生把孩子交给小女尼,关照了几句,笑道:“静音别来无恙,我马上请他相见,呵呵。”说完,他转身面向身后的丛林。

一个穿着夜行衣的家伙从树上跃下,一双眯缝的眼睛露着精明的光,一张口,竟有些苍老:“静音大师,深夜造访,实属冒昧,尾随大名鼎鼎的凤三先生也实属无奈。不过,我的目的,大师应该是了解的吧,我要找的女人就藏匿在宝刹中。”

静音大师并不作答,转身面向凤三先生道:“凤三,你惹下的事自己处理,你也知道凤凰庵的规矩,不随便接待方外之人,你办完事,再进庵吧。”说完,便吩咐小女尼关上了山门。

凤三先生摇了摇头,无奈道:“朋友,我也多年不动手,你还是走吧。”

黑衣人笑道:“‘凤凰山上神仙道,江湖难得走一遭。’我若就此下山,山阵必变,我再上山就更难了。况且能与凤三先生交一次手,也是三生有幸呀。”他边说着边摆开了架势,准备进招。

凤三先生也不再跟他多说废话,真气贯注全身,衣襟飘扬,犹如凤舞。

黑衣人瞬闪近身,毒辣出手。凤三先生虚晃身形,让过逼迫,反手接上一掌。凤三先生用了五成功力,双掌对接,立刻就感到胸中压迫,不禁一惊。对方真气亦正亦邪,功力颇深,他只得振作精神,与对方战在一处。

几十个回合后,凤三先生摸清了对方大多数套路,便不再顾及什么,加紧了攻势。

黑衣人武艺不弱,可怎奈凤三先生招数变化莫测,他不但不能制服对手,反而多了几分慌乱。

凤三先生趁势飞起一脚,直踹心口。黑衣人骇得双眼圆睁,脚尖弹地,飞身后退,随手拉开了紧束的袖口,双手一分,随即一扬,一对寒光闪闪的银镖飞了出去。

凤三先生笑着从长袖中抖出凤鸣短剑,运足真气,连连挥出两朵“凤仙花火”,迎上银镖。

花火接上银镖,迸出彩色光焰,然后径直向黑衣人飞去,似乎打中了左肩,但凤三先生并没有看清。他没有机会看清,因为那只飞来银镖竟化成了千只飞针散射开来,每根都泛着鲜红的糁人的光,一看便知用过剧毒。

凤三先生来不及过多思考,脑门也沁出豆大的汗珠。他手中飞速结印,聚集丹田真气,震断飞舞的衣袖襟摆,所有飞起的布片将他团团围住,并尽数吸收利针,然后飞散出去。这一招是凤三先生的生平绝学之一——“凤羽化仙”。

凤三先生心中有些赞赏,再看对手,已是踪迹全无。

静音大师打开山门,若有所思道:“难怪有胆量上山,竟然有如此了得的身手,功力似乎也有七级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乾坤子母镖吧?”

凤三先生小心的收拾起残破的衣襟,走进庵内道:“得研究一下,孙士宏的得意之作。这老小子倒是精明的紧,得不着便宜就开溜。”

静音吩咐庵中众尼连夜变阵,以防敌人再次入山。大家折腾了一宿,天色大亮时,凤三先生去看自己带来的孩子时,才猛然发现,庵中竟真的有一个陌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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