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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命运的终止

夏日的午后,本应艳阳高照的天空此刻却阴沉着,乌云遮住了太阳,一切充斥着烦闷。路上行人匆匆,此刻生怕一场大雨浇下无处可躲。

今天的医院门口十分冷清,半天没看见几个人,连卖鲜花水果的小贩都不见踪影。一位身穿职业套装的女人从医院走了出来。她走的十分缓慢,仿佛脚上绑了沉重的镣铐,每一步都挪动的十分艰难。这个女人就是我―白晓燕,普通的名字,普通的样貌,普通的人。我右手紧紧攥着医生刚刚发出的诊断书,或者它不久就就会变成我的死亡证明。我不得不感叹,生活真是处处充满狗血。

我得了胃癌,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即使治疗也只有不到一成把握可以痊愈。如果继续放任下去,3个月后我就要去地府报到了。这种只有苦情剧中出现的剧情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

这张只有几克重的诊断书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生活的艰辛,命运的不公再加上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我不得不感叹∶我的生活根本就是摆满了杯具的茶几!

我是个孤儿,是福利院的阿姨在院门口捡到的。当时我还只是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父母是谁,甚至自己是谁。这在福利院很普遍,但现在想来也十分心酸。

福利院虽然是政府办的,但条件十分艰苦,每年拨的经费都不足。每次逢年过节,好心人捐的衣物稍微好点的都被福利院的阿姨拿回了自己家,剩下的不是样式老就是洗的根本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但就是这样还不够分,要通过争抢才能有新衣服穿。平时吃饭时都要抢才能吃得饱。但我从没在福利院吃过饱饭。因为我从小营养不良身体十分瘦弱,像个豆芽菜,每次我想吃点肉都要跟那些比我看起来大3﹑4岁的大孩子抢,但每次都被打的鼻青脸肿。运气好的虽然被打还能抢到几块肥肉,运气不好不光被打连块肥肉都吃不到。尽管我讨厌打架,但是我更讨厌饿肚子,那滋味真是太难受了。所以我冒着被打的危险也要争。我的胃病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坐下的。

在这样弱肉强食的环境中,我长到了七岁,但从外表上看我还只有4,5岁的样子,这一年我被领养了。领养我的是一对结婚五年都没有生育的夫妻,而且还是双职工。我再也不用靠争抢打架也能吃饱饭,还有肉吃有新衣服穿,我很开心,我终于有个家了!我也有疼我的爸爸妈妈,我还上了学,真好,就像做了个童话般的美梦。

可美梦总有醒的一天。在我被收养的两年后,我的养母怀孕了,养父他们高兴坏了。但对我的态度却越来越差,生活仿佛一下子从天堂掉到了地狱。家里的好东西都紧着养母,说是怀孕,宝宝需要营养。可我还是小孩子,也需要营养呀。虽然心里有点委屈,但一想到他们对这孩子的渴望又忍下了,我想着弟弟妹妹出生后他们就会和原来一样对我好。现在想来,那时的我还真是愚蠢。

转眼养母怀孕到了6个多月,胎儿不稳,很有可能早产,医生提前让她住进了医院。

每天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没有人陪我,也没有人给我做饭。晚上我很害怕,只能开着灯才能勉强入睡。我去医院找过他们,可他们只会嫌我麻烦,冲我发了一顿脾气,还嚷嚷着再来找麻烦就把我送回福利院。我不想回去,我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房间,能过上吃饱穿暖的生活,我不要回去。于是我沉默着回了家。邻居大妈是个热心人,她教会了我做饭打扫洗衣服,有时还会叫我去她家吃饭。在过了差不多一个月的独居生活后我从邻居那儿听说养母生了个儿子,因为早产还要在医院住些日子。

可是现在的我已经不是曾经的傻女孩,我开始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我能靠的只有我自己。这还要从一个星期前说起。那一天我放学回家,经过一家大门听到里面几个大妈的声音,而且正说着我们家。不由得我停下了脚步,仔细一听我才知道,原来养父养母是听信了民间‘领养一个孩子就会带来一个孩子’的说法,才从福利院领养了我。我只是被利用的工具。

门里的女人还在说着话“现在政府和厂里对孤儿可照顾了,16岁以前每个月都能领一定量的粮食猪肉还有鸡蛋,连上小学初中都是免学费的。高中虽然不是免费但也能免一半。这么一算可比养自己的孩子合算多了。大林两口子那么抠怎么也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边上的几个女人起哄,“你怎么不去领养一个?”

“你们以为我没想过,不过现在领养的条件严着呢,轻易不行,要不我还真想来着。”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那整个晚上我躺在床上默默流泪,第二天我照旧吃了早饭就上学去。可是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叫过他们爸爸妈妈。我发誓∶我一定会考上大学,然后离开这个家再也不回来了。在那之后我除了学习外就是干活,养母总是对我大呼小叫,真的将我当保姆一样使唤,养父早就对此视若无睹。现在的我不会对此伤心,因为我把自己当作寄居者,我只是暂住,总有一天会离开。每个月的孤儿补贴到我肚子里的还不到十分之一,剩下的都进了那一家三口的胃,再加上我平时干的活这些足够顶房费。我根本不欠他们什么。

日子一的天天的过,转眼我已经快要参加高考了。但我已经成年,对孤儿的照顾政策已经没有效,大学费用要靠自己。养父养母这些年变得越来越吝啬,他们早都反对过我上大学。本来高中都不想让我上,要不是我中考成绩优秀,高中的校长答应免了三年学费,我才得以继续高中学业。一听说我要上大学,他们更是翻了脸,直说一分钱都不会出,还要我出来工作来报答他们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情”。如果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也许我还会妥协,可是我知道,自从不再叫他们爸爸妈妈起我就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且这么多年都在感受着他们的“疼爱”。表面上说的冠冕堂皇实际上便宜都让他们占了,我的人生我自己做决定,我不会妥协。我们大吵了一架,就在高三新年的大年初三一大早,我就搬回了学校宿舍,反正从高中起我就住校,除了过年我基本都不会回家,而且那里根本就没有我的位置。

时间如流水般逝去,高考如期而至。尽管独自一人赴考场有点忐忑,但面对即将完成离开那个家的愿望的兴奋,那点忐忑也就烟消云散了。三天的煎熬终于过去了,剩下的就是焦急的等待,因为是提前填志愿所以备考的时候我可算是铆足了劲,总体来说答得不错考上第一志愿应该没有问题。

可学费是目前的迫切需要,所以高考结束领完毕业证后,我就去了玩具厂打工,包吃住。这天我正在给娃娃缝眼睛,车间组长来叫我接电话,原来是班主任通知我去拿录取通知书,我高兴的向组长请了家,去了学校。手里拿着通知书,一时间万般滋味在心头,我这么多年的努力没有白费,这么多年的委屈也没有白受。

学校和教育局都对今年高考成绩优秀的一些学生发了奖金,我很荣幸的就在其中。我把奖金和以前寒暑假打工偷偷存下的钱存在了一起,大学报到的学费和路费是够了,剩下的钱如果省吃俭用应该还够几个月的生活费。但这之后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没着落,只能去了大学后争取奖学金和打工了。还有几天就要去报到了,想着算了,还是告诉他们一声。

这还是三年前新搬得楼房。

到了门口,我敲了好一会门都没有人来开,正想着他们是不是不在家,吱呀,对门的邻居开了门,一位老大妈从里面走了出来。

“姑娘,你找谁呀。”

“大妈,我找对面大林这一家人。”

“他们呀,我也是几个月刚搬过来的,不太熟。不过前两天在门口遇见了聊了两句,他说房子已经卖了还说要去国外享福去哪。”

哈,我真是无语问苍天。就这样走了,连声招呼都没打。这我是考上了大学,还自攒了学费,万一没考上呢,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你们还真是绝情!走吧,走了也好。反正我的学籍和户籍都已经被大学调走了,我也没想再把自己的户籍跟你们放在一起,既然你们也走了还出了国,这是真的断了,我们一刀两断了!我一直想要离开,而他们也从来没有把我当作亲人。

在这样的感慨下我登上了北去的列车,这一去我就再也没有回到这个小城市。

转眼十年过去了,我也快30岁了,四处打工兼职好不容易大学毕业,我留在了这个大城市。从公司小职员做起,端茶送水,任人随意使唤。到如今的分区经理,虽然名头不是特别响亮,但也算是小有实权的管理层,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我的生活画卷正要展开,老天竟然开了这样一个残酷的玩笑。我不想接受我也不愿接受,轰隆隆,天空中的雷声滚滚,整个世界阴沉了下来,空气稀薄得厉害,憋闷的人喘不上气。

又一阵雷声响起,大雨倾盆而下。而走在路边的我愣愣的呆在雨中放声痛哭,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仿佛要将一生的委屈与不甘都宣泄出来。宣泄完的我向马路对面的停车场走去,就在这时,一辆汽车突然冲着我撞过来。躲闪不及的我只觉得身上一痛中整个世界都旋转了起来,就失去了知觉。

我心想着∶就这样去了也好,起码不用再受病痛的折磨。希望我有来生,来生的我,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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